“哐当~~~”
八卦炉掀开，果然有一阵浓郁的丹气冒出来。
丹气为鲜艳的亮蓝色，看着有点诡异，但味道很香，只闻一口，众仙便目眩神醉，恍若人生中第一次踏云飞天，又像万年苦修终于堪破关隘，境界获得大突破的那个瞬间。
“嘿嘿嘿......”童儿露出痴笑，在亮蓝色丹气中手舞足蹈。
“哈哈哈......”四金仙欢喜大笑，张开嘴巴大口吸收亮蓝色的光晕，只恨七窍中的眼睛和耳朵不能像嘴巴和鼻子一样大口呼吸。
老君也面带微笑，并不介意弟子们的贪婪，也不觉得他们沉醉于圣人丹的丹气中有什么问题。
他单手掐指，口中喝一声，“丹出！”
“嗖~~~”一颗龙眼大小的丹丸飞出炉口，飘在半空滴溜溜旋转，带动周围亮蓝色的丹气也跟着转动，转成一个蓝色的漩涡，最终全部被丹丸吸收。
“啊，果然是神丹，丹成之后竟主动吸收丹气，连一丁点的元气也不肯泄露。”众金仙和童子只是失落失望，并不觉得惊奇。
越是上品的丹药，越是精华内敛，此乃炼丹界的常识。
“咦，这颗圣人丹有点奇怪......”老君白眉微皱。
见到丹气为鲜艳的亮蓝色，他们下意识以为圣人丹也为蓝色，毕竟丹气出于神丹。
可飘在八卦炉上方的圣人丹透明无色，表面上还有一个古怪的笑脸。
“哈哈哈，圣人丹上还有人脸，这笑得真够夸张。”广成子笑道。
“笑得有点渗人，红红的嘴巴都裂开到耳根了，哈哈哈。”赤精子笑道。
“为何圣人丹长成这样？哈哈哈。”童子笑着问道。
“有这么好笑吗？”
老君察觉不对劲，仔细打量众仙，四位金仙只是笑容灿烂，表情略微不自然，而几位扇火童子却笑容诡异，嘴唇仿佛大了两圈，裂开的嘴巴都快靠近耳根了。
“这丹有问题！”老君一挥手，将丹丸收进袖子里，喝道：“屏气凝神，随老道一起诵念道德真言。”
四金仙终究道行深，得到提醒立即察觉到不对，马上盘膝坐在蒲团上。
可他们脸上的笑意始终无法敛去。
扇火童儿更是不济，压根无法压下心头杂念，嘴上念诵老爷的道家真言，“哈哈哈”的大笑却抑制不住地随真言一起喷出口来。
老君也不是只在边上看着，他早已手脚麻利地布置好驱逐外邪、存神养念的符咒，嘴里也吐出一枚枚肉眼可见的道家真言，碗口大的真言飘飘荡荡，顺着众仙的眉心钻入他们神魂。
可惜没多大用处。
压根不存在外邪，众仙的灵魂中只有仿佛遭了回禄之灾的杂念，杂念熊熊燃烧，可杂念全是他们自己的。
“天魔，笑蝠果真是域外天魔！”老君盯着手里的圣人丹，面色有些阴沉。
之前他嘴上喊笑蝠“天魔”，称呼哈莉也为“魔中至尊”，可他心底其实明白，笑蝠关于全能宇宙和盘古创世的解释并没太大错漏。
笑蝠只是从外域过来的“圣人”。
或许对他们的洪荒世界有讨便宜的心思，可众生忙碌皆为利，圣人也不是真的无欲无求。
现在老君有些不确定了，笑蝠已被炼死，这点确定无疑，圣人丹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独立意志。
结果金仙只吸收了一点丹气，心魔便被撩拨出来。
扇火童儿这会儿脸都白了。
脸白如敷粉，唇红如胭脂，癫狂大笑，眼中尽是疯狂，唇角都已到了耳根。
他们没有被邪魔入侵，他们只是激发了内心的癫狂邪念。
“去休！”眼见童儿神魂即将彻底“魔化”，老君一挥长袖，几個童儿不受控制地飞起来，飞到兜率宫外，向着下界砸下去。
“为今之计，只有重入轮回、洗练神魂最为有效，过几天老爷我会亲自下界引你们入道。”
叹息一声，老君又将目光看向四金仙。
广成子忍住笑，连忙说道：“师伯慈悲，弟子等人从洪荒伊始苦熬到今日，方才在封神大劫中取得正果，不可一朝尽丧啊！”
赤精子、玉鼎、道行天尊也苦苦哀求，“师伯，弟子帮您炼丹千年，既有苦劳也有功劳，您老大发慈悲，帮我们脱离苦厄，却不要用送入轮回的粗暴之法。”
他们虽在哀求，脸上却也有极力压制的大笑。
老君沉吟半响，道：“你们先回玉虚宫，稍后老道与你们师尊一起护送你们到紫霄宫。”
“谢师伯！”
四个金仙连忙抱着诛仙剑跑出兜率宫。
等众人都离开，老君盘膝而坐，“圣人丹”悬浮在他身前，与他眉心齐平。
......
“老爷，又到了蟠桃宴的时节，王母娘娘派女官来送请柬呢！”
门外青衣童儿的呼唤，将老君从入定中唤醒。
“知道了。”老君轻轻应了一声，并没开门迎王母娘娘的女官。
他伸手一招，把圣人丹抓在手心里，眼神和表情都十分复杂、非常纠结。
圣人丹本就是他亲手炼制，经过这几日详细检查，他确定丹丸中蕴含“外道圣人”笑蝠全部的“道韵”和道源——生命与智慧精华。
出问题的并非圣人丹，圣人丹大获成功，没半点隐患，但笑蝠有大问题。
笑蝠的力量还算“正统”，可笑蝠自身拥有一种非常奇特的魔性。
那是他的本性，本性融入了道源中，是道源的一部分，无法分离出来。
“药是好药，可笑蝠实乃域外天魔，只怕在天外天，也属于人憎鬼嫌的绝世大魔，所以魔尊武神王才打发他来洪荒大世界......可能并非蓄意入侵，笑蝠身上没有携带半点力量，只有不死不灭的灵魂......八成是犯了武神王的忌讳，放逐到域外将功补过的......唉，若是吃下此丹，能得到不少笑蝠的记忆，可惜，可惜——咦，直接吃它，毒性深重，可若是先把丹毒过滤掉.....”
就在这时，小童又在门外叫唤起来，“老爷，燃灯古佛前来拜访，您约了他在朱陵丹台上讲道，众仙童、仙将、仙官、仙吏都盼望着哩！”
“燃灯......”老君心中一动，站起身去丹房取出五个葫芦，先将葫芦在丹炉边上挂好，然后取出其中一个葫芦的塞子，倒出一粒九转金丹。
老君左手九转金丹，右手握住圣人丹，双手轻轻一捏，只剩右手掌心一粒略微胖了一圈的“九转金丹”。
“这就是你的命，吞了老道五葫芦金丹，注定要入炉锻炼七七四十九天，老道也不要那些金丹了，到时候只把圣人丹给炼出来。”
老君嘴里嘀咕，手脚麻利地把新的“九转金丹”塞进葫芦。
做好这一切后，他拿起浮尘打开门，与外面的燃灯古佛相视一笑，很有默契地转向朱陵丹台的方向。
又过去大半日，齐天大圣提着酒翁，摇摇摆摆地走过来。
待一头撞在兜率宫门，大圣才迷迷糊糊道：“老孙要去‘齐天府’，如何来到离恨天太上老君处？
也罢，也罢！上次过来探望此老，老倌儿只顾着炼丹，都不曾搭理老孙，今个儿碰巧了，去跟他喝两杯。”
大圣从来都是个知礼的，哪怕此时醉态酩酊，依旧是先整理衣衫，才去推门......呃，刚夸这厮知礼，他却不曾去敲门，直接撞进兜率宫内。
“老君，老倌儿......”嘴里胡乱叫着，人已经来到炼丹房。
待见到丹炉依旧有火，炉子左右却挂着五个葫芦，屋里却是连个青衣道童也无。
大圣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，立即扔掉酒翁，搓着毛手，一下子窜到丹炉边上，大喜道：“造化，造化！听说老君这炉子丹炼了快一千年，前段时间还见阐教四位金仙帮忙护炉呢，今日终于丹成。
嘿嘿，老孙有缘，天缘到此，活该分润几粒神丹润润喉咙。”
嘴上说得客气，只分润几粒，可当他拿起葫芦，却不倒药，只把葫芦口对着自己的猴嘴，吃得比炒豆子都痛快。
“哈哈哈，爽快，再来一葫芦。”
“哈哈哈哈，哈哈哈哈，好丹，确实好丹，老孙仿佛一瞬间明白了许多至理，哈哈哈！”
“哈哈哈哈~~~~”
五个葫芦的神丹吃光，猴子砸吧砸吧嘴巴，既感到满足，又有种意犹未尽。
第一个葫芦吃光，他有种脱胎换骨、举霞飞升的极致爽快，让他无比满足，可之后几个葫芦，哪怕全部吃光，也再难找到最初的感觉。
说句老实话，第一葫芦若是仙丹，后面四葫芦犹如饱肚汉嚼白饭，白饭能吃，却没滋没味，肚子还不饿，连饱腹效果也无。
“哈哈哈，好，好，好！哎呦，不好，不好，祸事啦，老君炼了千年的神丹，竟被老孙一下子祸祸光啦！走，走，走，这天宫没法待了......唉，早知如此，就只吃一葫芦了，后面四葫芦没什么滋味，大概吃多了，没效果了，哈哈哈~~~”
大圣一边哀叹一边大笑，还一边感受各种感悟与画面如烟花般在识海爆开。
跑出兜率宫后，也不回自己的大圣府，使了个隐身法儿，从西天门跑了出去，直接回归花果山。
这会儿花果山四健将和七十二洞妖王正在演习武艺呢！
“哈哈哈，小的们，我来也！”
“大王，你终于回来了，都一百多年了，一直没伱的音信，如今你在天庭任何职？”
“大王，您笑得如此爽朗开心，是遇到什么喜事儿了？”
众妖立即围过来，七嘴八舌地询问。
“哈哈哈，老孙果然做了‘齐天大圣’，玉帝为我修建了齐天府，王母任我看桃园，众仙都敬我爱我，三老五帝也称我为‘大圣’，好不潇洒，好不自在。”
猴子猴孙激动欢呼。
大圣又道：“不过他们开蟠桃大会不邀请老孙，老孙怒火中烧，把蟠桃、仙品、仙酒都偷吃个干净，连老君耗费千年炼制的金丹，也一粒不剩，入了老孙腹内。
闯下如此大祸，齐天府待不得啦，哈哈哈~~~”
众猴众妖王骇然，“大王，您犯下如此弥天大祸，为何还笑得如此爽朗？”
“老孙有在笑吗？哈哈哈......”大圣摸了摸脸，一边大笑一边奇怪道：“奇哉，怪哉，不满各位，老孙犯下大祸，心里着实有点害怕，为何屡屡发笑，还笑得如此痛快？”
众妖无语。
“大王，或许您天生反骨，理智上认为该害怕，本心却跃跃欲试、畅快无比。”独角鬼王说道。
“似乎有理，哈哈哈，不管了，老孙现在一脑袋的量子理论，需要好好睡一觉，先回水帘洞了，哈哈哈。”
大圣往水帘洞飞，众妖或者跑或者跟着飞，都疑惑问道：“大王，量子理论是何理论？”
“量子是一个微小的单位，比芥子还要小，哈哈哈，老孙也奇怪，吃下老君的金丹后，脑子里像是放爆竹，一连串的新词汇、新理论在识海爆开，老孙需要细细理会，一时半会儿还不曾理清。”
虽然大王归来，众妖都兴致勃发，可大圣实在支撑不住，任由猴崽子们嬉戏欢宴，自个儿躺在青石板上哈哈大笑......呃，他的猴眼其实闭上了，精神也进入假寐状态，可嘴巴总是忍不住要笑。
......
悟空犯了事，天宫自然不会饶他。
都不等悟空醒来，托塔天王便带着十万天兵天将在花果山布下一十八重天罗地网。
四大天王、二十八宿、九曜星官、十二元辰、五方揭谛、四值功曹、东西星斗、南北二神、五岳四渎、普天星相，应有尽有。
“大王，祸事啦，大王，你别睡了，九曜星君正在洞外叫阵呢！”
“哈哈哈，呼呼呼......”悟空兀自躺在青石板上哈哈大笑，呼呼大睡。